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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怪胎,生來就比夥伴們高大肥胖,但,我的身手卻異常敏捷……”

1.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鄉間,原本幾戶燈火通明的人家,也因夜色漸晚,紛紛關了燈,就寢入眠。

一處雜草堆,三道黑影虎視眈眈,緊盯著一間矮房,交頭接耳。

「大哥,準備行動了嗎?」二哥問道。

「不,再等一下。他們才剛熄掉燈火,應該還沒這麼快入眠。」

我們三兄弟裡,大哥算是最足智多謀的。雖然我參與這項代號為 H-081 的入侵行動,才第三天。不過,在大哥英明的領導下,讓我們避開了許許多多的危險。

「好,等我數到三,我們就一起衝進去。」

「一,二,三。」

讀完數後,大哥和二哥便往前奔去,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矇矓黑夜裡。而現場只留下一臉茫然的我……

我想,就像媽咪常說的,我天生就比其它兄弟姐妹們來得笨。所以當哥哥們已經奮勇向前殺去時,而我卻還留在原地發愣。

(“又跟不上牠們的腳步了。”)我在後面,苦苦追趕。

矮房就在眼前了,我奮力一躍,跳到了屋簷。接著,我放輕腳步,一步一停地,匍匐前進。雖然剛才沒看清楚哥哥們的進攻路線,但,我卻謹記媽咪常說的一句話 :

“同一條路線,最多可進攻七次……”

我趕緊扳了手指,數了一下,發現今天才第三次。於是,我摸黑,在屋簷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最後,終於找到了昨天的進攻路線,那是一處破損的屋瓦,造成的出入口。

老實說,這個狹小的出入口對我而言,有些勉強。因為我比夥伴們都來的高大,體型也肥胖。每次我都得費好大的一番功夫,才能勉強鑽進去。所以,大哥總是叫我墊後,不然會妨礙到牠們的夜襲行動。

啪的一聲。

呼,終於擠進來了。但,卻也因此,被躲在瓦斯桶旁的二哥,翻了個白眼。畢竟沒有夥伴們希望這樣的響聲,驚醒睡夢中的--人類。

2.

我居高臨下,觀望。

同伴們莫約十餘隻,個個都戰戰兢兢地翻找著食物。這時,我又想起媽咪常說的一句話 : “一旦進入屋內,每一步都走的小心,否則很容易就會喪命……”

很快地,這句話就得到應驗了。

只見流理台下,一隻可憐的同袍正被黏鼠板,緊緊地纏住。任憑牠如何地呼救,始終得不到任何的援助。

我於心不忍,急忙從廚櫃上躍下,並奔到牠身旁。

「同伴,不要怕,我來了。」

豈知原本欲振乏力的牠,一看見我衝過來。彷彿像見鬼一樣,掙扎的更是厲害?在劇烈的搖晃下,整個黏鼠板竟被牠給翻了過來。但,這樣情況更糟了。被蓋在板子底下的牠,似乎被黏的更緊,是生或死也無從得知。不一會功夫,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你還好吧!同伴……」

「吱,吱。」牠的語調有些無力。

「你這個大笨蛋,在幹嘛?」二哥趕緊跑了過來。

「我看見牠被黏住了,很可憐,所以就……」

「別忘了,媽咪曾特別叮嚀過你。千萬別跟其它同類有所接觸,難道你忘了嗎?」

「對不起。」我低頭道歉著。

語落,二哥輕哼了一聲,然後就往客廳跑去。我連忙也跟過去,但卻看見二哥往酒櫃後方的隙縫,鑽了進去。

這可難倒我了,我拼了命的鑽,但,卻連顆頭也鑽不進去……

於是,我只得搖搖頭作罷,然後腳根一蹬,躍上電視機,往下觀望。這時,我看見一隻同胞,像喝醉酒似的,步態蹣跚,搖搖晃晃地走著? 很顯然的,牠並沒有遵守我們--《老鼠教戰守則之三》所告誡。

“深入敵營時,盡可能沿著牆角迅速前進,千萬不可大剌剌地在中間遊走……”

我想,牠大概跟我一樣菜吧!不過,至少我會聽媽咪的話,還有閱讀教戰守則。我連忙躍下,想了解牠對於教戰守則第三條規定,有甚麼不一樣的見解?

「哈囉,你好啊。」

只見牠瞇著眼睛,似乎沒聽到我說的話。我再湊近身子一瞧,不得了了……

「你沒事吧?你的嘴角在流血?」我有些驚顫地問道。

「你這個大笨蛋,在做甚麼呀?」二哥又跑了過來。

「牠……牠。」我比著那名嘴角流血的醉漢。

「牠沒救了,牠吃到毒餌。」

「什麼……毒餌?」我不敢相信道。

「你如果不再機警點,很快地,就會跟牠一樣了,嘿。」大哥從沙發下,冒出來。

「廚房那邊的情況如何?」大哥問二哥。

「廚餘殘渣都被清空了,一無所獲。」

「是嗎?那跟我過來。」

語落,我們便跟上大哥的腳步,不時間,我還轉頭看了一眼那位被毒殺的可憐同伴。

3.

「哇,好多食物喔。」二哥緊盯著客廳茶几旁,一包包零嘴和泡麵。

「吃這種沒有被開封過的食物,最安心了。開始行動吧。」

話一說完,大哥和二哥就開始努力啃咬了起來。不一會功夫,那些塑膠袋包裹的食物,就被牠們給咬開了。

我湊近,聞了一下那些食物所飄散出來的味道。不知怎地,卻一點想吃的慾望都沒有?

「大呆瓜,你不吃嗎?」

「不了……」

「別理牠,那傢伙總喜歡吃一些怪東西,讓牠餓肚子好了。」二哥不懷好意道。

我並不想多理會牠們,反正,我生來就是怪胎一個。從小就被兄弟姐妹們排擠,世上,大概也只有媽咪願意理會我了。我黯然地,又往廚房走去,希望多少能找到一些符合自己味蕾的食物。最後,我躍上瓦斯爐,從上往下看,希望能找到足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突然間,洗碗機旁傳來吱吱聲響?這是同類們求救的呼喊聲。於是,我連忙跳下來,往聲音來源的地方跑去。不得了了,我的同胞被困在籠子裡……

「不要怕,我來救你了。」我張大嘴,努力地咬著籠子。

但,怎知牠看見我張大嘴的模樣,竟然叫的更大聲,而且身子也不停地碰撞籠子。

這時,天花板的燈光亮了起來,我知道可怕的人類醒過來了……根據《老鼠教戰守則之六》:

“當天花板上的燈光亮起來時,你只有三秒鐘的藏匿時間。”

我反射性地,往一旁虛掩著的米缸跳進去,然後像一二三木頭人一樣,動也不敢動。我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媽咪,抓到老鼠了耶。」人類的小孩開心道。這時,寢室裡傳來無力欲睡的回應聲 :「好,乖,趕快上廁所,明早還要上課呢。」

臨走前,小孩還不忘用力拍了拍鼠籠,彷彿告訴被關在籠子裡的可憐同胞說 : “天亮以後,你就死定了。”接著,我聽到他上洗手間沖馬桶的聲音,然後是轉開水龍頭的聲音,最後熄燈。

確定周遭都沒有聲音後,我馬上從米缸裡跳出來。(“呼,真是嚇得我一身冷汗。”)

正當我準備再一次搶救同胞時,身後突然冒出兩道身影惡狠狠地瞪著我。其中一道黑影,沒來由地向我衝過來,拼命般似的,想把我給撞倒在地。

但,遺憾的是,我高大的體型,穩若泰山。雖被牠這般猛烈撞擊,但,身子卻一動也不動,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二哥,你沒事吧。」我連忙拉牠一把。

「你這臭小子,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你害我們全部的同胞都差點陷入險境,你知道嗎?」 二哥拍了拍身子,怒不可遏。

我只得低下頭,無力道 :「我只是想拯救同胞,哪知道……」

「算了,我們不想再聽你的解釋。如果你幫我做一件事,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的過失。」大哥道。

「什麼事呢?」

「在冰箱的側邊,有一大塊可口的乳酪,但我們卻沒有辦法將它給搬走。所以,這應該是你唯一能夠效力的地方了。」大哥和二哥先是對望了一眼,然後冽嘴笑著。

「好,那我現在就過去。」

「麻煩你了。」

話一說完,我便快步往冰箱跑去,不時間,還頻頻轉過頭去,隱約聽見牠們倆在竊竊私語? 來到冰箱前,我先是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味道是從冰箱裡滲出來的。

(“那應該是魚的味道吧?”)不知怎地,我下意識地舔起嘴唇,並啖了下口水。

接著,我又聞到一股濃郁的起司味道,從冰箱的側邊傳來。我尋著味道,放慢腳步往前走去。最後,看到一大塊完整的起司蛋糕,掉落在冰箱和牆壁的夾縫最深處。

還好縫隙夠大,勉強能容納我臃腫的身體。

(“大哥說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錯不了的。”)當我轉過頭去,想向大哥確認時。

怎知原本理應站在原地的牠們,竟然不見了?

(“該不會是先行到外頭等我了吧!”)我這般思索著。

接著,我向前鑽了進去,一步步往前吃力地挪移……但,才走了幾步,我直覺自己的前肢,已經被莫名的黏稠物,給緊緊纏住了?

“糟糕,是黏鼠板。”

屋簷上,兩道身影談論著。

「大哥,這麼做好嗎? 雖然那傢伙生來就讓兄弟們討厭,但,罪不至於死吧!」

沉默片刻,大哥凝視前方,眼神有些空洞,緩緩道 :「我知道這麼做很殘忍,但,這一切都是為了牠好。」

「為了牠好?這話怎麼說? 一旦交付到人類的手上,存活機率幾乎是零。」

大哥深深地嘆了口氣,緩緩道 :「你說的我都懂,但,母命難違呀。」

「什麼? 這是媽咪的命令……」

「嗯,原本在第一天,就應該要執行的,但,我於心不忍,拖到了今天才……」

4.

時間猶如靜止般,對此刻的我而言,一點感覺也沒有。過程中,我使命地掙扎與逃跑,但卻怎麼也掙脫不掉緊黏在身上的三塊黏鼠板。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目前的位置,竟是客廳的電視機前。這樣明顯的位置,恐怕將會是天亮後第一位可憐的犧牲者了。由此也不難想像,剛才我和黏鼠板之間劇烈的搏鬥情況了。

我的體力已經完全耗盡了,望向牆上的吊鐘,雖然看不懂那些數字和針的方位代

表的意義。但,它所發出的滴答聲,此刻聽來卻像極了死神的腳步聲,一聲聲地逼近。

聽長輩們說人類對我們的殺戮手段,極為兇殘粗暴。水淹,火烤,日曬,樣樣來。

我已經不奢望自己能夠順利脫身,只希望天亮後,我的死法不要太難熬。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希望他們把我丟到垃圾桶裡,然後讓我自生自滅,這是我目前唯一的奢望了。

天花板的燈亮了,這也意謂著死亡來臨……一道腳步聲,雀躍似地朝我的方向跑來。

「咦,這是?」人類的小孩略有所思,然後轉身喊著 :「媽咪,快來看。」

「怎麼了嗎?寶貝。」

「妳看這個。」

「哇,好可愛的小黑貓喔……快,快把牠身上的黏鼠板給拿開。」

「好可憐喔,看牠身上都是黏答答的,先幫牠用溫水洗一洗,然後再幫牠剃毛。」

甚麼? 原來我不是隻老鼠,而是一隻貓?

“喵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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