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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婦人端詳著手中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對戀人的合照。
男孩一頭金髮,面容清秀,眼神裡伴著陰鬱的氣息。
而女孩俏麗可愛,水汪汪的大眼,青春洋溢。

這樣的兩人,融合在一張照片裡,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協調美感。

「這就是妳的男朋友-阿金嗎!?」
「嗯。」女孩低著頭,不難看出她的靦腆害羞。

「他應該對妳很好吧。可以多聊聊他這個人嗎!?」

被這麼一問,剎時,女孩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該怎麼說呢...他是個重情重意的人,他不只對我好,對周遭的人也一樣。只是,這樣的好
卻常常被別有用心的人給利用了。 他曾為了幫朋友出氣,竟把仇家給打成重傷,最後還被關
了好幾天。從那之後,只要朋友有難,尤其是打架械鬥之類的,一定有他的份...」

語落,女孩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那他是不是也常因為朋友的事,而冷落了妳呢!?」
「嗯。」

「呵,這就有趣了。 像這樣魯莽衝動的男孩,而且又不把妳放在心中的第一順位。那他究竟是
什麼地方吸引妳呢!?」婦人微笑問道。

稍頓片刻,女孩皺眉想了想。

「我曾想過這個問題,但卻都沒得到明確的答案...。我想,喜歡上他,可能是我傻吧! 而他對我無悔
的付出,是他笨。於是,一傻搭一笨,就成絕配了,嘻。」女孩自我調侃著。

語落,婦人搖了搖頭,無奈發笑著。

「可想而知,妳們的交往應該也不被長輩們祝福,對吧。」
「這一點倒是還好,因為我和金從小都沒有父母。」

「是嘛。」
「嗯。」

也不知為什麼,女孩對眼前這名陌生人,居然能夠如此暢談。
而這名婦人似乎也非常善解人意,尤其是對金的個性,總能十拿九穩,精準推敲。

「妳真是個令人討喜的女孩。」
「哪裡,妳這麼說,我會不好意思呢。」女孩臉上一抹羞澀。

「而且更令我贊賞的是,妳對於我這樣的陌生人,竟沒有任何防備之心,總是誠懇以對。」

語落,女孩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 :「或許是生病的關係吧。病魔雖然持續摧殘我的身體,但,卻也在無意間,帶給我更豁達開朗的心境。它讓我覺得生命何其短暫,那為何還要處處提防著別人,而讓自己活得不快樂呢。」

有那麼短暫片刻,婦人有所動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這時,一陣鈴聲響起。
婦人連忙從包包中,取出手機一看。
接著,表情嚴肅地往外頭快步走去,不時還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


洗手間內。

「夫人,人已經捉到了,要現在動手嗎!?」電話一頭請示道。
「等一下,沒有我的命令,你們先不要輕舉妄動。」
「是。」


掛斷電話後 ,她將手機給塞回包包內。
面對著眼前洗手台的鏡子 ,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最害怕面對鏡子了,尤其是每次沐浴時,她總會刻意將臉別過去。
從不敢看鏡子裡的那道身影,因為那會令她聯想到很多不愉快的事。

她燃起一根煙,在煙霧迷漫中,思考著眼前需急迫處理的問題。
最後似乎得到什麼結論似的,她捏熄了手中的煙頭,並丟進垃圾桶裡。


*  *  *  *  *  *  *  *  *  *  *  *  *  *


從剛剛陌生婦人的來訪,再加上稍早前的猜測。
女孩心底隱約已經有譜了,也因為這樣,原先的恐懼感也逐漸消失了。
因為她知道逃避不了的事,終究得面對,就跟她的病痛一樣,沒有任何逃避的選項。

這時,婦人又進門了,不同的是,臉上不再掛著剛才慈善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肅穆的神情。


「小靜 ,妳知道我是誰嗎!?」婦人直問道。

稍頓片刻,小靜才緩緩道 :「妳應該是這幾天,新聞所報導的那起槍殺案受害者的家屬吧!」

「嗯,聰明。更精確的說,我是洪福的妻子。 我想,在剛才的談話中,我知道妳是個聰明的
女孩,所以我來這兒的目的 ,妳應該很清楚才對。」

小靜啖了下口水,試圖鎮定自己的情緒 :「妳是來找金的,對吧! 妳們認為這件事是金做的。
但,我想知道的是,妳憑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他做的!?」

「我們自然有我們的管道獲知消息,而且精確無誤,這一點妳就不用費神替他申辯了。」
婦人的語氣轉為強硬,絲毫不留半點辯解的空間,徹底顯露出強勢的本性。

「是嘛,那金會怎樣呢!? 妳打算怎麼處置他!?」

語落,婦人保持沉默,並不打算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
現場的氣氛,也因此僵持了好一陣子。

「小靜,妳是個乖女孩,只要妳的病醫好了,未來仍是一片大好前程。而醫療費用,妳盡管放心 ,
我一定會全力幫助妳的。」

「原來如此,這下我全都懂了。」
「什麼,妳說甚麼!?」婦人反問道。

「妳打算對金不利,對吧! 而且妳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說服我,讓我對他死心,好減輕
妳內心的自責,對吧!」小靜已顧不得一切,質問道。

結果,又是換來婦人的一陣沉默以對。
最後,她決定單刀直入,把話說個清楚。

「小靜,如果有一天,金回不來了,那妳會怎麼做呢!?」
「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他回來。」

「那...如果他永遠都回不來了呢!?」

聽到"永遠"這兩個字,雖然剛剛已經在內心沙盤推演過數回了。
但,此刻仍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淚水不自覺地在眼角打轉。

見著此景,墨鏡裡的眼神似乎也為之動容。

有好一段時間,兩人都靜默以對,時間就像是靜止般。


「我知道了,妳有妳們的立場...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金所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所以,我沒什麼話可說了...但,我只希望妳能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妳儘管開口,我一定盡全力幫妳達成。」

聽完後,小靜心如止水,語氣平和道 :「最後,不管他怎樣,縱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我都希望妳能把他給送回到我身邊,好嗎!?」

「妳打算做什麼呢!?」婦人詫異問道。

「因為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生前不能夠在一起,那死後若能葬在他的身旁,也算是一種
福份吧...」


語落 ,墨鏡裡倘下兩行淚痕。

「妳非得這麼傻嗎!? 妳的病並非無藥可醫啊...」
「不了,謝謝妳的好意。妳請回吧!」


走出病房,來到洗手間。

她摘下了一直以來戴著的墨鏡,想洗把臉,但...

鏡子裡卻映射出一名眼角瘀青腫脹的自身影像!?...

不止如此,藏在衣服裡的身軀,也是青一塊,紫一塊遍佈的瘀傷。

這些都是她的先生-洪福下的毒手,同時也是她買兇,謀殺丈夫的原因。
是家暴,長期以來肉體跟精神上已經被凌虐到極限了。
而謀殺親夫,是這股恐懼力量的強烈反撲。

然而,真正令她感到不解的是。
為什麼金與小靜之間的愛,竟能夠如此般至死不渝。
反觀自己,盼到的並非關愛,而是一記記紮實的拳打腳踢呢!?...


最後,她拭乾眼淚,從包包拿出手機,撥打一組號碼。

「Ken,放過他吧!」
「可是夫人,老爺要是哪天醒來,追究這件事的話,妳該怎麼辦!? 多留一個活口,對您可
是非常的不利。」

「沒關係,我已經想清楚了。如果連一個小女孩都能對愛看如此透徹,甚至不惜犧牲的話...
那我這個年近半百的老女人所顧忌擔心的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切都是命吧...」


*  *  *  *  *  *  *  *  *  *  *  *  *  *


醫院的病床上。
一道身影微微睜開眼睛。

「你醒了嗎!? 金...」 女孩在一旁柔聲道。
「小靜!?...妳!?...我怎麼會躺在病床上...」男孩一臉茫然。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了。」

語落,男孩低頭不發一語。

女孩撲靠在他懷裡,淚流滿面,喜極而泣直說著 :「為了我,妳連那麼危險的事都敢做...你真是
個笨蛋,十足的大笨蛋。如果你真的死了,那醫好我的病又有甚麼意義呢!?...」

病床裡 ,兩道身影就這樣相互依偎著。
而窗外連日來的陰雨天,似乎也慢慢地轉為晴朗。


另一方面,在某處療養院。
一道行動不便的身影,坐在輪椅上,抖動著手,嘴角不由自主地流著口水。

他正是-洪福。
子彈並沒有奪取他的性命,反倒把他打成半身不遂,腦中風的殘障人士。

「來,再喝一口粥吧!」婦人將半溫的湯粥,緩緩送到他嘴邊。

看著他喝粥的模樣,婦人似乎找回了剛認識時,那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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