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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某所綜合高中。


下課鐘聲響起。

老師還沒將黑板上的微積分題目解完,講台下便開始鼓譟喧嘩。
見狀,老師搖了搖頭,打消了原先把它解完的念頭。

畢竟在這個不怎麼喜歡讀書的班級裡,多講一道題,只是浪費唇舌而已。
而且縱使他不下課,同學也會自動自發地,往教室外頭奔去,怎麼管也管不住。

「好吧,今天就上到這裡,下課。」

這時,教室就像菜市場一樣,熱鬧非凡。
同學們三兩成群,四五成隊,嬉戲玩耍著,彷彿有用不完的活力似的。

但,唯獨後座的某張椅子上,一道身影靜默地望向窗外。
她沒辦法融入大家的議題,更精準的說,應該是她不想融入到這個環境。

孤單,寂寞,是她每天上學的真切感受。

("如果,可以再回到小時候那樣,不知道該有多好...")

自從爺爺過世後,她整個人有了很大的改變。
她變得比班上的任何一位同學,都還要來得成熟懂事。

這時,身後某個男孩,打斷了她的思緒。

「惠梅,剛才的筆記本,是否能借我一下呢?」
「好。」

小梅將桌上的筆記本,遞給了男孩。

這名男孩叫-阿佑。
他是一名轉學生,在班上除了小梅外,似乎沒有人和他有所互動。
然而巧合的是,他小時候也在鄉下住過,或許是這樣,他和小梅格外地投緣,聊得開。


「阿佑,聽說你曾經生過一場大病,所以延宕了學習,最後才來到T市唸書,對吧。」小梅閒聊著。
「嗯,不過那不是生病,而是出車禍。」阿佑低著頭,一邊抄筆記,一邊回應著。

「車禍?」
「對啊,而且我還差點死掉呢!」

「那當初的情況是怎麼樣?說來聽聽吧!」

阿佑將抄完的筆記,還給小梅,然後緩緩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猶記那天,外面下著雨。 鄉間的小路
到處都是爛泥巴。我騎著一輛爸爸買給我的腳踏車,開心地在路上騎著。突然間,地上有一團黑影引起
我的注意...」

「黑影?...」
「嗯,讓妳猜看看,那團黑影是什麼?」

小梅蹙眉,稍微想了一下,直道 :「小狗?」
「不對。」
「貓咪?」
「也不是。」

「你說啦,這樣猜怎麼猜得到嘛。」
「呵,是一隻老鷹...」

聽到"老鷹"這個詞,小梅心頭為之一震,兩眼撐得大大的,直盯著阿佑。

「你剛說甚麼...老鷹?」小梅情緒激動道,剎時,惹來周遭同學的側目。

而阿佑也被小梅這突如其來的情緒,給嚇了一跳。


但,還沒來得及追問,英文課的老師,猶如鬼魅般,悄悄出現在講台上了。
這時,上課鐘聲也跟著緩緩響起。


*  *  *  *  *  *  *  *  *  *  *  *  *  *


放學後。
校外一處供學生們話家常的冰品店裡。

「這不好意思吧! 各出各的錢,妳不用請我啦。」阿佑剛坐下來,就直說道。
「沒關係,只要你把剛才沒說完的話題,繼續把它說完。 不要說是一客冰,就算是十客,我也請
你。」

見著小梅這般關心自己,阿佑頓時感到心窩暖暖的。
只是他沒弄清楚,小梅真正關心的,是另有其物。
 
「你說看見一隻老鷹...然後呢? 快點告訴我?」
「妳不要那麼急嘛,這樣我會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說...」阿佑被她始終壓抑不住的情緒,給些微
嚇住了。

「多年前的那天,當我看到那隻老鷹時,我先是對牠丟了石頭,想完弄牠一下。誰知
道,牠竟然沒有飛走,只是挪開了身體,閃開我丟的石塊...」

「阿佑,你怎麼可以這麼惡劣,拿石塊攻擊牠呢?」小梅氣憤道。

語落,有好一片刻,阿佑不知道她究竟是關心自己,還是老鷹?
小梅為自己的失態道歉後,他才又繼續說下去。

「當我看到牠不會飛時,心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把牠給抓回家。 於是,我便騎著腳踏車,加速靠
了過去...但,誰知道當我逼近牠時,牠竟展開翅膀飛走了?...然而,地上的泥濘,讓我狠狠地摔跤
,緊接著,就被後方一輛載著耕耘機的小貨車,給撞上...」

說到此處,阿佑神情有些感嘆。
但,他內心似乎還隱藏著某個秘密,並不打算在此刻說出。


「原來是這樣,那只能說你活該,誰叫你沒事,要去招惹那隻老鷹。」
「妳怎麼那麼說,很傷人耶。」
「不是嘛,我要先走了,你一個人慢慢吃。」

沒給阿佑太多解釋的機會,小梅將錢放到桌上,便拎起書包,轉身離開。

("哼,欺負小Q的人,就是我的敵人。")她自顧這般想著。

 
但,才走沒幾步路,天空開始烏雲密佈。

("糟糕,要下雨了。")

就當她這般想著時,雨滴便開始稀哩嘩啦地落下。
這時,身後一道身影,連忙幫她撐起傘?...

「呵,還好我昨天有看氣象報導,所以就準備了傘。」阿佑得意說道。
「那很好啊,你就留著自己慢慢用。」

小梅加快步伐,似乎有寧可被淋濕,也不願意和欺負小Q的人共撐一把傘的意味。

「喂,妳怎麼這樣,翻臉跟翻書一樣快,說變就變。」阿佑在後頭,苦苦追趕。
「我就是這樣,你想怎樣。」

「對不起嘛,是不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惹妳不高興...」
「算了,跟你這種人說再多,你也不會懂的。」
「甚麼叫 "我這種人?",我到底怎麼了。」

這下子,阿佑索性跑到小梅前面,雙手一開,硬是將她給攔了下來。

「拜託妳跟我說清楚好嗎?」
「哼,我最討厭粗暴的男生了,從你欺負動物的那一刻起...到現在蠻橫地阻擋我的去路,這就是最好
的證明了。」


語落,阿佑呆若木雞,佇立在原地。
他怎麼也想不到向來文靜的小梅,竟也有如此情緒化的一面。
當他回過神時,小梅又走了好一段距離。

「我知道了...但,能不能拜託妳,共撐一把傘回家吧!不然妳會感冒的...」阿佑又追趕上來。

小梅似乎沒聽著似的,將臉別過一旁。

看見小梅被雨水淋濕的臉龐,阿佑深感不捨。
不自覺地,便往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自做主張貼向她的臉頰。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被小梅狠狠的甩開。
於是,手帕像花片般,從空中緩緩落地...

同時,也給足了小梅看清那條手帕的機會...

「這...這是?...」小梅連忙彎下腰,把掉落在地上的手帕撿起來。

眼前這條沾染血漬,再懷念不過的手帕,怎麼會在此刻出現?...


*  *  *  *  *  *  *  *  *  *  *  *  *  *


整個局勢,就猶如電影情節般,大逆轉。
這回兒,又換成小梅黏著阿佑不放了。

「告訴我,你怎麼會有這條手帕?」
「這...我不知道,如果妳喜歡,就拿去吧...」阿佑有些支吾其詞。

「拜託你,告訴我好嗎?」
「我不知道...來,傘給妳,我先走了。」

語落,阿佑雙手遮蓋頭,便往前跑去...

這個秘密怎麼能說呢? 況且是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
在現今凡事訴諸科學的年代,怪力亂神之說,只會貶低自己的身份。


但,怎知小梅竟也扔掉手中的傘,在後頭苦苦追趕。
見狀,阿佑只得無奈地停下腳步。

「我不是說,我不知道嗎? 為什麼妳還追過來?...」

這時,兩道淚痕,緩緩從小梅臉龐滑落。

「拜託你,阿佑,告訴我好嗎? 這對我很重要...」

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落淚,感覺真是不好受。
最後,阿佑只能點了點頭,便將她引領到一旁屋簷下,避避雨水。



「不管妳信不信,我想,我今天豁出去了...」

「還記得剛剛跟妳說的事嗎? 根據醫生的說法,那時候我已經死掉了。 到醫院時,我沒了呼吸和心跳...」

阿佑啖了下口水,神情黯然,繼續道 :「但父母親並沒有放棄我,最後在醫生的努力搶救下,雖是撿回了
性命。 但,卻也陷入了嚴重的昏迷狀態,妳知道嗎? 我足足昏迷了一年之久,其間多次發出病危通知...」

「然而,在那一年裡...我卻做了一場既漫長又溫暖的夢。 我夢見我在天空飛翔著,一下子穿過雲端,
一會又躍過峽谷。 但,直到有一天,我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右臂,然後就從天上掉了下來...」

此時,小梅整個心糾纏在一起,稟氣凝神,仔細聆聽著。

「老實說,細節我大多記不得了...但,我知道一直有一個人,非常體貼和用心地照顧著我,她幫我
治療傷口,並且還讓我住進她的家裡,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我們都開心地處在一塊...但,我卻怎麼
也記不住她的面容。我依稀只能感覺...一種無法用言語說出來的悸動。」

話還沒說完,小梅努力壓抑內心激動的情緒,怎麼也不肯讓它輕易地流露。

「那一場夢境,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雖然它是那麼樣的虛幻飄渺...但,令人難以致信的一件
事是,這條沾血的手帕,竟在我醒來時,就已緊握在我手上?...我問過了父母親,和醫院裡的人,但
,似乎沒人在意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畢竟看見一個昏迷一年多的人,竟能猛然驚醒,誰還會去管一條
手帕的事呢?...」

小梅止不住的情緒,瞬間潰堤。

「小Q...你是我的小Q...」
「小Q? 好熟悉的名字。」阿佑皺著眉頭,重覆道。

突然間,阿佑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小梅,妳的手借我一下。」
「好...」

「我依稀記得...夢裡的小女孩曾和我打勾勾,並希望我一輩子都能守護著她...現在,我總算能親口告訴
她,我願意永遠守護著她,直到閉上眼的那一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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