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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夢芝,今晚有空嗎,能不能一塊吃個飯啊。」堅東開心問道。
對方靜默良久,險些讓堅東以為她睡著了。

「沒空,我還在加班。」夢芝在電話一頭直道。
「那麼,我過去陪妳,都這麼晚了一個女孩人家很危險的,我順道買點東西過去給妳吃。」
「我說沒空就是沒空,你到底聽不懂是不是?」夢芝氣憤拉高分貝,扯開喉嚨,尖聲道。

此話一落,堅東的心猶如刀絞,頓時,墜落谷底。

「好,那我不打擾妳了,妳早點休息吧,晚安。」堅東柔聲道,緩緩關掉手機。
他搖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些交往日子以來,這已是第五次受到夢芝任性的咆哮,他雖能體諒夢芝工作上 的壓力,而處處謙讓,但這真的是長久之計嗎?


寂寥的辦公室,一片黰黑無光,唯一間掛名”副總經理室”的隔間裡,一道身材姣好,面容嬌媚的女人正怒 瞪著桌上的電腦螢幕,彷彿見著仇敵般,巴不得將它給啃了。

夢芝緊皺眉稍,嘴巴喃喃自語,順手從抽屜裡,取出一包紅大衛香煙,即刻點燃。她立起身子,靠在窗邊, 瞭望著遠方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都會景緻。

腦子裡不停翻絞著剛才的問題,隨著從嘴裡吐出的煙,就宛如讓自己陷入五里霧中,怎也找不到那盞明燈。
隨後,當她又想再拿一根煙時,卻發現煙盒已見底,抽了個空。一怒之下,她將煙盒揉成一團,狠狠地往牆上 丟了過去。很快地,她又折返椅子上,劈里啪啦敲著鍵盤,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為剛才難解的問題,求得了解 決之道。


* * * * * * * * * * * * * *


隔天。

「當我由十倒數到一,妳將由深層的催眠狀態中甦醒,然後深深記牢催眠時所給予的暗示,十……九慢慢醒來 ……八……七感覺愈來愈有精神……一徹底醒來……」左谷對沙發椅上的女人柔聲道。
女人緩緩撐開眼睛,慵懶地展開四肢,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感覺如何。」
「很舒服,通體舒暢,每次在這張診療椅上,總能找到平靜的心靈。」夢芝滿足道。
「這是第三次為妳實行催眠治療,我估計下一次就可徹底根治妳的強迫症狀,讓妳擁有嶄新的開始,加油吧。」
左谷直望夢芝打氣道。

「嗯。」夢芝愉悅應和著,但眸子裡卻隱隱勾情著左谷,似乎想延續上一回的情愫。
左谷感受到她的愛慕之意,驚覺不妥,急忙立起身,將頭瞥向一邊,緩緩道 :「好了,那我們今天就諮詢到此 ,下一次希望……」

左谷話還未說完……

直覺一道柔軟豐潤的軀體直撲而來,滑嫩白晰的手緊攬住他的腰際,他愣住了,連忙轉過身,只見夢芝抬頭 仰望他,眼神裡充滿被愛的渴望。
「左谷,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著屬於我倆的生活……」夢芝有些激動亢奮道。

左谷心跳開始加快,血壓持續攀升,腦子裡亂哄哄的,他完全沒料想夢芝今天會有如此失控縱逸的舉動。飽 滿的香唇直貼左谷的嘴唇,雙手激情地游移到左谷的後腦勺,直達髮際。此時,尚存的理智就像風中殘燭般搖 搖欲墜……

雙方激情持續了好一陣子,兩人沉淪在愛的漩渦,直到左谷腦中閃過一絲原則意識,才緊急止住欲罷不能的 熊熊烈火。

「夢芝,對不起,我想……妳該知道堅東深愛著妳,而他又是我的好朋友,於情或理,我們都不應恣意妄為, 況且,諮詢師不能和個案衍生醫療外的情愛,這是我固守的原則之一。所以,對於剛剛的不禮貌行徑,我感到 非常抱歉,我……」剎時,左谷感到有些無地自容,不知如何是好。

語落,夢芝似乎也慢慢回復理智,但眼眸卻顯得冷靜異常,直勾勾盯著左谷,兩人不知在原地佇立多久。

直到……
「鈴。鈴。」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起。

左谷轉身,趕忙奔向客廳大門,不時還整頓衣領,撥了撥頭髮。
心想 : “呼。終於化解僵局了,真是謝天謝地。”


他虎急急扭開門把,不管眼前是誰,都決定好好感激道謝一番才行,但見著眼前的身影,又讓他跌入另一個 僵局……

一道身著V領粉紅小洋裝,頭挽著蝴蝶結緞面髮帶的亮麗小美人,佇立在眼前,她左手拿著一朵紅玫瑰,右手 抱著胸前夾了一瓶醇酒,淺笑地望向瞠目結舌的左谷。

「姿婷……妳怎麼來了?」左谷詫異問道。

未待姿婷回覆,只見一道身影從左谷後方抖出,她面無表情,神色有些慌張,加快步伐,和站在大門旁的姿 婷擦身而過。姿婷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圓滾滾的眼睛直盯著她,目送她離去,直到她的身影縮成了一個小點。

「哇,好漂亮的大姐姐啊,是你的病患嗎?」姿婷轉向神色茫然的左谷。
「進來吧。」左谷瞥過頭去,盡量迴避姿婷,深怕被看穿甚麼似的。

「妳找我有事嗎?如果沒記錯的話,妳諮詢的時間應該是後天才對,還是有甚麼問題急待解決。」左谷穩著情 緒,慢慢回歸理性。
「嘻,也沒甚麼問題啦,只是想來看看你,順便帶點小禮物。」

左谷望了望她手中的物品,輕嘆一聲,無奈道 :「妳還真浪漫暇意啊,一手捻著火紅玫瑰,一手拎著美酒。」
「是啊,人家可是特地……」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姿婷瞠大眼,直勾向左谷。

剎那間……

「嘿嘿嘿。」姿婷沒來由的抿嘴竊笑。
「怎麼了嗎,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左谷滿臉疑惑。

姿婷沒立刻回答,蹙眉沉思片刻,眉宇之間抽動猜疑思緒,接著茅塞頓開,笑得更是燦爛。

「快別賣關子,到底怎麼了。」左谷急得跳腳。
「你嘴唇上的口紅抹得真是不對味,非常糟糕,還塗到嘴角,簡直像個小丑一樣,嘻。」

左谷臉色瞥青,呆滯片刻,趕緊用手帕胡亂擦拭一通。

「剛剛那位大姐姐真的是你的病患嗎?喔,我懂了,該不會又是新穎的心理治療方式吧,嘿,那我還真迫不及 待想嘗試看看,搞不好我的病症因此不藥而癒。」姿婷極盡嘲諷之能事,說甚麼也不輕易放過他。

「沒事,別提了,妳今天不用上課嗎?」左谷趕忙岔開話題。
「當然要啊,人家可是特地請假來看你的喲。」
「這……太荒唐了,妳怎能輕易向學校請假,萬一課業落後那該怎麼辦?」左谷關切道。

姿婷臉上的淺笑未曾停過,此刻更是燦爛,她氣定神閒,輕鬆回應道 :「學校的課業太簡單了,那是專給凡 夫俗子的遊憩天堂,我從未放在眼裡。再者,課業落後又如何?分數的高低可以換得金錢嗎?」

一時間,左谷被她的詭譎善辯給堵住嘴,掐住喉。


「知識確實不能用金錢衡量,劃上等號。但反觀,妳的競爭對手有這般知識和文憑,而妳卻沒有時,相較之下 妳就毫無競爭力可言。所以,總括來說,妳還是得維持一定的學習水平才行。」左谷情緒回穩,還硬是幫姿婷 上了一課"物競天擇"說。

姿婷輕嘆一聲,徐徐道 :「競爭是嗎……你認為我未來的日子裡需要和誰競爭?爭甚麼,身份,地位,錢財?
哪一樣我沒有,只看我要不要而已。但我深知在人們短暫歲月中,必須浪費大半生命,學習一堆亂無章序,無 法在社會立足生存的學理知識,我不知這樣的生活有何意義可言?父親在生前,最常教導我解決問題的能力, 而非微積分或物理學,我只需學會如何駕馭有能力的人到公司來上班,為公司效力,而非成為該名專才……不 知,你能否了解我的意思。」

左谷剎時感到茫然,他忽略了因社會階級的不同,各有不同的教育方式,而自己竟愚蠢地將自身價值觀強掛 在她人身上,實感羞慚、不妥。

「說的也是,妳有屬於自個兒的生涯規劃,而且又是經妳由父親指導,所以,我也不便在此多說些甚麼……對 了,繞了老半天,妳今天特地來找我只是想打諢說笑嗎? 還有手上的玫瑰花和酒是……」左谷望向姿婷的手上 ,有些不解。

「嘻,聊著聊著,不知不覺扯遠了。」姿婷吐了舌頭,一臉俏皮可愛狀。連忙將手上的花和酒擱到桌上。

「你知道嗎,自從那天我倆出遊後,我徹夜深思,輾轉難眠,因為我一直無法忘卻那群禽獸在我身上做過的事, 我恨不得啃他們的肉,啖他們的血,他們玷辱了我……」姿婷咬牙切齒,緊握拳頭,身子微微顫動,巴不得將 那班人給碎屍萬段。

左谷一度想上前安慰幾句,但卻被她給止住了?非但如此,她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似乎在冷冷發笑,弄得 左谷更覺莫名其妙。

「但,我發覺有一個人的行徑與之相比,就某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前者侵犯我的身體,後者偷窺的心扉,你 可知道我指誰?」語未畢,姿婷轉身走到窗檯,撥了撥薄荷香葉,嗅了嗅香氣,一臉沉醉。

左谷心頭為之一驚,很快地理解姿婷的語意。

「我只能說在催眠狀態下,活躍的潛意識會吐露出內心被壓抑的糾結……妳是知道的,我一心想治癒妳的強迫 症,而那段心靈創傷則是無意間察覺到,絕非我本意……」左谷急忙解釋道。

見著左谷這般慌張,姿婷更是得意。

接著,不急不徐又道 :「你知道今天玫瑰花所代表的意義嗎?美麗的花瓣代表著我對你摯誠的心,而危險的 莖刺意含著我那陰鬱惡毒的情。」語落,左谷感到頭腦發昏,剛剛走了一個,現在又來一位,難不成今天犯桃 花劫?

「還有,你看這個。」姿婷從包包中摸出一張淺綠色的紙和一張卡。
左谷緊皺眉稍,深感不解。

「這是一張一千萬元的支票,另一張為金融卡,帳號是你的英文名稱,至於密碼嘛……嘻,秘密,你一定猜得 到才對,只要你”愛我”……」姿婷低下頭,臉色有些靦腆,雙頰紅通通。”愛我”兩個字,更是如細雨飄地 般的輕盈,任誰也聽不到。

左谷從不解、詫異、直到豁然開朗,他才從怠忽職守的腦袋中理出了個頭緒,探出了道答案。

「妳這是甚麼意思?」左谷想由她親口證實。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希望我倆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啊,我喜歡你,我希望我倆能夠在一起,而我父親則教導 我”錢”乃是打通資本社會的萬用通行證。換句話說,可能的話,我想用錢買下你,如果直接成姻那更是再好 不過了。」姿婷一臉滿足,自顧道。

語落,左谷腦袋彷彿有台電鑽機不停挖掘般,他感到有些頭痛欲爆,他知道姿婷一向這般直接,有些天真, 甚至無厘頭。

「姿婷,妳聽我說,首先妳還未成年……」

此刻,她並不打算給左谷辯解的空間,自故自地道 :「未成年又如何,難到我的思維不夠成熟?或身軀有缺 陷?否則十七歲和十八歲差別在哪?非得著墨於那可笑的年齡歲數,況且再過三天就是我成年的生日,如果你 有任何顧忌,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對了,關於今年的生日懇請你務必參加,好不好。」

姿婷又是疾言遽色,又是溫和懇求,搞得左谷不知如何是好。

「慶祝妳的生日當然沒問題……只不過談到交往或情定終身,就顯得有些突兀荒唐,畢竟婚姻可不是兒戲,妳 能了解嗎?」左谷打算一劍封喉,徹底粉碎她不著邊際的幻想。

頓時,只見姿婷臉色沉了下來,收拾剛才俏皮的情緒。


「我從不認為婚姻是兒戲,我只知道再過三天就成年,家中沒了父母和親人,管家和僕人一向不踰越自身的本 份,凡事沒人給我中肯的建言,就算有,也只不過是煩言碎語,壓根聽不到重點,一切只能依自身的判斷做決 定,當然也包括婚姻這檔事……你或許會覺得我的決定草率魯莽,但我可不這麼認為,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 了,你的好與壞我都知曉,從你身上我才慢慢發現到自個兒的缺失,也才學會一些正確的價值觀,所以……」

話還沒說完,剎那間,姿婷臉色慘白,雙手摀著肚子,一臉痛苦……


「姿婷,妳怎麼了。」左谷連忙湊身問道,並讓她坐到沙發上。
「沒……沒事……只是突然間下腹痛……等會就好了,能不能給我杯溫開水?」姿婷額頭冒出香汗。
「好,馬上來,妳先平躺一下。」左谷示意她平躺,接著往廚房裡端出一杯溫開水,左谷半撐著她的背脊,讓 她緩緩飲下白開水。

沉默了片刻。

「妳需不需要看醫生,我帶妳去?」左谷關心道。
「嘻,不用了,這只是女性經期問題,連家中掌管廚務的張嬸也是如此。你不會懂的……」姿婷神色慢慢回復。

她直盯身旁左谷靜默的臉龐,不知怎地,她感覺此刻的左谷像夫婿般對自己疼愛有加。

「小夏哥,答應我剛才無理任性的要求好嗎?別看我這樣倔強,氣勢凌人……其實,在感情上我是很脆弱的……
至少讓我快樂陶醉三天,過完生日, 三天後若你真覺不妥,再揭開那道殘酷的現實面紗,好嗎?」姿婷眸子裡 汎著忽微淚光,乞憐道。

見著此情此景,左谷不自覺心頭一軟,微微點頭。若是平日,他不會答應小女孩這般荒謬至極的請求。

姿婷露出一抹嬌甜的笑容,雙手緊握左谷的手,依偎在他的懷裡,她覺得左谷身上,發散著父親的慈愛,母 親的溫暖……甚至戀人的綿綿情意,怎麼也斬不斷的牽絲,她似乎意猶未盡逕自地沉醉在愛的漩渦裡……


「小夏哥,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就以今天的穿著和突來的到訪,一定令你感到困惑 不解吧?」
「嗯,我是不了解妳到底在想些甚麼。」
「嘻,你知道嗎,我老爸生前常對我說,和男人談判時,必備的三要素是錢、女人、還有美酒……我今天三樣 東西備妥了喲。可是,接下來卻不知道該怎麼做耶……」姿婷臉上一抹潮紅,純真多情道。

「呵,妳想太多了,首先我們並非在談判,我們是朋友,正在交心。其二,妳並非女人,而是”女孩”,妳能 理解其中的差異嗎?」左谷有些自得意滿道。
「這麼說,我在你心底,還不具備成熟女人該有的特質?」姿婷有些不滿道。
「嗯,這該怎麼說呢……」左谷試著找尋模稜兩可的說詞,以哄騙愈陷愈深的姿婷。

姿婷似乎瞧出左谷的猶豫,突然間,她拎起左谷的手,冷不防往自已柔軟的胸部貼去……
此舉令左谷為之一驚,手如風馳電掣般急忙抽回。

「姿婷……妳……妳這是幹嘛?」左谷驚魂未定道。

姿婷笑容依舊,不急不徐道 :「也沒幹嘛呀,只是想讓你確認”女人”和”女孩”的區別,如果我真是女孩, 你又為何這般驚恐?」

此話一出,可讓左谷啞了口,腦袋裡亂哄哄的,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嘻,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語畢,姿婷緊摟著左谷,很快地,在他溫暖的胸膛安穩入睡。

左谷凝視著她沉睡的臉龐,雖說她尚未成年,不過今日優雅成熟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多長了幾歲,左谷瞧見 她在自個懷裡酣睡的可人模樣,尤其是嫩滑白晰的肌膚相觸時……心跳不由得加快,呼吸跟著急促……險些把 持不住。

還好,他精通各種心靈控制技巧,調整了呼吸,讓血液往四足流去,慢慢地才又回歸理性,將她當成親妹妹 一般看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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