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9)

夜色漸暗,月兒高掛天穹,薄雲時聚時散,山坡地上,一棟金碧熒煌的歐式建築,屋裡屋外金光閃爍,光彩 耀目,照亮了整個夜空。粼粼波光的湖面倒映出羞月之美,沁涼的輕風徐徐吹來,打在湖邊柳樹上颯颯作響。
此時,別墅二樓會議廳的陽台上,一道宛如天使般亮麗的女孩倩影,身著一襲高貴典雅的白色小洋裝,臉上掛 滿失望神色,噘嘴兒對著手機抱怨,似乎難以道盡心中的不滿……

「小夏哥,你不是答應人家要來的嗎?怎麼臨時又……」姿婷不滿道。

「抱歉,真的有事耽擱了,不然這樣吧,晚點我帶妳去看夜景逛街,妳愛怎樣就怎樣,好不好?」電話中,左 谷深感無奈,已將安撫之詞用盡,僅能放手一搏,求得諒解。

沉默片刻。

「那好吧,不過這次你可得守信用,不可以唬我。」姿婷無可奈何,退讓一步。
「好,晚點我過去找妳,拜拜。」

手機掛斷,姿婷長嘆一聲,無奈原本的計劃落空。不過,聽到晚些時候,左谷要帶自己出去遊玩蹓躂,心不 免又是一陣雀喜,滿臉紅暈,險些手舞足蹈,跳起芭蕾舞步。

「金火,幫我把這兩盤菜端到桌上去,快。」張嬸汗流浹背,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
「嗯。」金火頷首,趕忙奔入廚房。

金火左手端著一盤紅椒豬肉干絲,右手托著乾煎雪魚,穩步走出廚房。

此刻餐桌上已熱鬧滾滾,擺滿各式各樣的菜色,令人目不暇接。最後,張嬸一跛一拐,雙手端著一道冷拼盤, 緩步走出廚房。

劉管家見她吃力地步行,趕忙從沙發椅立身,取過拼盤,緩聲問道 :「腳傷還沒好嗎。」
「唉,是啊,一道小小的傷口,卻引發蜂窩性組織炎。」張嬸搖頭輕嘆道。
「看過醫生嗎。」
「嗯,下禮拜還得到醫院一趟。」

「對了,到時候別忘了叫醫生開立證明單,我這邊可以協同會計師,申請撥款補助,還有一筆體恤金。」劉管 家提醒道。
「那……怎麼好意思呢,也不過是小小傷口罷了,沒甚麼大不了的啦,哈哈。」張嬸臉色漲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應該的,遙想季老爺生前宅心仁厚,對下人的照顧無微不至,縱使他往生之後,大小姐不但承襲了他的 風範,更是將我們當成自家親人看待,她常叮嚀我,大夥若有甚麼需要或困難,一定要盡全力支助。」
「嗯。」頓時,張嬸倍感窩心。

噠,噠,噠……

一道纖細漫妙的身影從二樓緩緩步下,她臉上堆滿笑容,雙頰紅潤,不知是脂粉亦或羞澀。嘴角微微上揚, 滑潤的嘴唇似乎在輕聲呢喃些什麼?大夥們你望我,我看你,面面相覷,頂上一頭霧水。

精明的管家自是能看出蹊蹺奧妙之處,不禁呵呵大笑。

「劉爺爺,什麼事那麼好笑,逗得你老人家那麼開心。」姿婷習慣尊稱劉管家為-劉爺爺。
「呵,沒事。」劉管家急忙撇清,順手幫姿婷拉開椅子,打理好餐具。
「咦,大小姐,夏先生不是要來嗎?怎麼還不見蹤影。」劉管家走到冰凍酒櫃前,打開玻璃門,順手取出一瓶 香檳問道。
「他剛才打電話過來,說不來了。」

劉管家眉頭一縮,心想 :“這就怪了,這陣子大小姐因為他的關係,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自信開朗,不時 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果真如此,那今晚小姐的生日慶祝,他臨時不克前來,依大小姐的個性,理應心生不滿, 氣憤難平才對,怎會這般自在從容?”

「金火,張嬸別忙了,一起來吃飯吧。」姿婷轉頭望向廚房喊道。

正當大夥興高彩烈之際……


剎那間,燈火全熄,屋內漆黑一片,耳邊傳來陣陣歡呼聲,隨同音響迸出的生日快樂歌,氣氛直達高潮。只 見一團忽明不定的亮光從廚房緩緩滾出,那是一只三層式的鮮奶油蛋糕,蛋糕上面點滿了蠟燭,張嬸緩步推著 餐車,金火緊跟在後,打著拍子,輕快地哼唱生日曲子,直逼姿婷眼前。

姿婷又喜又泣,內心百感交集。猶記三年前,父母健在,那時家族含僕人共十餘人,每年的生日,她就像其 他稚氣猶存的小女孩一樣,雀躍地許下心願,切下蛋糕,收過母親給的生日禮物。

然而往後的三年,她宛如從天堂掉進地獄,不但父母雙歿,還發生難以抹滅的心理創傷……至此,她的人生 開始走入幽暗,不再期待生日的到來,生日願望總是默默許下 :”希望早日見到父母”,也不許佣人送生日禮 物,吃著生日蛋糕時,味同嚼蠟,食而無味。她右手輕扣住左手腕,那些道傷痕又開始隱隱作痛,今年是否又 要許下去年、前年、大前年一樣的生日願望呢?不……

「來,大小姐趕緊許個願吧。」劉管家輕聲道。

「嗯。」姿婷雙手合掌,輕閉眼眸,嘴裡喃喃自語,臉上羞澀的幸福神情,就像滾燙的開水般,持續發熱。

她靜默良久,臉上始終保持靦腆的笑容,喜上眉梢,眾人感到詫異,這和往年大相逕庭,怎麼也摸不著頭緒。
同為女人家,張嬸看得出她的生日願望鐵定跟戀愛有關,而且衷心期盼她的願望能夠實現,確實……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她生日願望也慢慢觸手可得,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直到屋內燈火猶存,音樂猶 在,但眾人的歡談聲卻沒了?

頓時,陷入一片無人的空寥寂靜,老天爺是喜歡開玩笑的頑皮小童,她的願望果真實現,只是非今日所許下 的願望,而是往年……


* * * * * * * * * * * * * *


同一時間,沉靜的診療室亂成一團,桌椅東倒西歪,紙張書本散落滿地,一切猶如蝗蟲過境般。左谷一個縱 身,便往沙發椅撲了過去,咚的一聲,他深深嘆息,不停輕敷右眼頰的瘀青。他轉頭望向桌上那一疊厚重的書 籍,還有病人的基本資料,這是一位患有十二種人格分裂症的個案,他可以一下子變成嬌滴滴的小女娃,一下 子又成了放蕩任氣的少年,一會又變成溫柔婉約的情婦,最後索性變成充滿戾氣的大老粗,歇斯底里似地將他 的診療室徹底整頓一番,並對左谷飽以老拳。

不過,這已是兩個鐘頭前的事,他沉思冥想,試著找出問題的解決之道……

突然間,一陣和玄鈴聲響起,他急忙躍起,左翻右找,試著判斷手機座落何處。最後在沙發椅下找著,他盯 著來電顯示 : ”姿婷”!?

怪了,剛不是說好晚點再出遊嗎!?索性接聽,但……電話卻隨即被掛斷?

左谷緊皺眉頭,深感困惑不解之際,手機又傳來了簡訊,內容 :
”小夏哥,大家都餓著肚子等你來吃生日蛋糕,快點來喲,快快快! ^^ 你的小婷。”

看到”大家都餓著肚子等你……”的字樣,一向待人如賓,事理分明的左谷二話不說,急忙回電告知,但, 卻聽到 :“對不起,您所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謝謝!”

這下子左谷如墮五里霧中,不知道這淘氣的小女孩到底在玩些甚麼把戲?

他尋思 : ”姿婷打完電話,隨後又傳了簡訊,然後又關機,依照簡訊內容,巴不得請我趕過去。但,奇怪的 是,為何連家裡的電話都無人接聽呢?該不會又是這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串聯家中的僕人,一起玩鬧搗蛋吧。
不過,還是去一趟好了,讓這麼多人為我餓肚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至於臉上的瘀傷紅腫,原本想等消退些 再過去,不過算了,就帶個墨鏡吧,誰規定晚上不能戴墨鏡。”


之前來過幾次,進入玄關處,劉管家必定為自己打理好鞋子,然後引領進入大廳。但,此時,任憑左谷拉開 喉嚨,撕破嗓子,在玄關處使勁吶喊,就是聽不著任何回應,取而帶之的,是一陣輕快的曲子旋律。

左谷直覺怪異,也不等僕人前來引領,直接向大廳踩去……

然而,矗立在眼前的這一幕,是左谷有生以來,最為驚慌的一幕了。只見兩道趴在餐桌的身影-劉管家、張嬸 還有倒臥在地上,如同死屍的金火……

他直覺不妙,因為三個成年人,年紀隨便加一加,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歲,為何非得這般搏命演出。尤其是一 向沉默寡言的金火,竟也跟著起鬨,甚至還倒臥在地?

「劉管家、張嬸,你們醒一醒啊。」左谷搖晃兩人的尖頭,喊聲道。

但,卻見他們個個仍不為所動,接著,他又轉向地上的陳金火,使勁搖力晃動,索性一把將他扶坐餐椅上……
只見他整顆頭垂了下來,肩膀和身子癱軟無力,像具玩偶般靠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見著此景,左谷心底不由得發慌,急忙往屋內開始亂竄,因為現場少了一位重要的主人翁-季姿婷。

「姿婷,妳在哪裡。」左谷邊跑邊喊,從一樓的大廳、廚房、浴室,後院緊臨的儲藏室……二樓的會議室、圖 書室……三樓反鎖的古董收藏室,換衣間,還有兩間空房,均不見姿婷蹤影?

最後,他索性往四樓加蓋閣間奔去,那是姿婷的寢室,他攀附著木製階梯,一手一腳地往上躍進,直搗姿婷 房門,雖然他一向不喜歡在房裡和異性互動對談,尤其是心生愛慕之意的女孩。

「姿婷,妳在裡面嗎……」左谷在倘大的屋內跑了一遭,不由得喘噓噓,上氣不暇下氣,汗流浹背立在姿婷房 門前。

當他舉手正準備扣門,試著得到房內的回應,但……他發現到門虛掩著!?
心念一轉,剎那間,恐懼以萬馬奔騰之勢席捲而來,攻佔了整個大腦。

他全身開始微微顫抖,因為從門隙間,隱約瞧見某道纖細的身影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他勉強地啖了下口水,清徹的咕嚕聲聽來格外響亮。

「姿婷,我要進去了喔。」

語落,嘎的一聲,他打開房門……首衝其至的是滿屋的芬芳氣息,但,卻夾雜一股淡而嗆鼻的屍臭味……他 當下愣住了,砰然心跳聲猶如響雷般震撼……他兩眼骨碌碌望向彈簧床,視線一刻也不敢偏移,就這樣像具活 僵屍……一步又一步,一釐又一吋地逼近……直到他抖動的手指,觸摸到冰如寒霜的肌膚……

「姿婷……妳……妳不要嚇我……」左谷的情緒已瀕臨崩潰。
「姿婷……姿婷……」左谷將這具冰冷的屍體摟抱在懷裡,使命地搖晃吶喊,驚嚇、惶恐、無法接受……各種 情緒交加,溫熱的淚水弄糊了眸子,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腦袋跟著昏眩,最後閃過腦海的理性思緒是-報警。


<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i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